最近一段时间，忙着陪伴来自澜沧江源头雪豹之乡的杂多娃娃，当“行走的格桑花”杂多营娃娃的“班主任”，手机都顾不上看，现在娃们回家了，我可以抽空写一点儿了。  

 

心上有个赛马场，一批又一批孩子们来来去去。

看见他们，听见他们的故事。

从来不需要想起。永远也不会忘记。

 

01

格桑花在青海玉树的杂多县在做一个项目“爱我杂多”，在全县的中小学推动乡土教育。9月份进行了一次全县统考，100名在这次考试中成绩优良的孩子，被奖励，分成两组到广州和合肥研学。

 

从杂多出发，带队老师就一路给孩子们介绍沿途：美丽的巴塘草原，玉树的震前震后，双湖的传说，巴颜喀拉山的传说，日月山的传说......并且要求孩子们每天写日记，当成研学作业。

 

“行走的格桑花”2018合肥营抵达后，孩子们的日记就都移交给了我。

 

介绍一点背景：这些孩子，全部来自青藏高原腹地的牧区小学。在七岁上学以前，大多没有接触过汉语，上学以后开始学习藏文、语文和数学，使用的是人教版教材。对于他们来说，用汉语写作文，是比较吃力的事情。

 

有个娃娃，我们暂称他为嘉措吧（藏族很多男孩子都用这个名字喔），日记写的出乎意料的好。文字有灵气、词汇量大、表述清晰、字迹工整。细腻，敏感，表达充分。

 

每篇都有亮点。

 

他们一行先由家长带到杂多县城，然后天不亮就出发，从杂多经玉树去西宁，大巴走1008公里。这孩子写这一段路上的经历：

 

“我们经过了巴塘大草原。今天巴塘大草原不是绿色的而是白色。走到玉树，现在的玉树不再是一片狼藉而是焕然一新。随后我睡了一会儿，就到西宁了。刚开始（我）以为还在玉树，抬头一看才知道差别，这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，和玉树不是一个段位。”

 

凌晨一点多，他们的大巴才抵达西宁。匆匆安顿下来睡了一小会儿，就爬起来去西宁火车站候车。

 

“我第一次去火车站，心情非常激动，我以为火车箱（厢）的车轮是火球。

在火车站四周到处都是警察，戒备森严，好像要进监狱。

直到火车面前，我才解了我之前的疑惑。

走进车里，一切都很生疏，火车出发了。

我开始坐卧不安，因为火车的速度太快了！

过了好久，我的心才平静下来，后来我看了看外面风景，我就惊讶了，这里的楼房比西宁的还高。”

 

带孩子们去破冰，拓展训练：“老师们把我们带到（大）蜀山脚下进行拓展训练，第一项是练太极拳，我这次才知道什么叫以软克刚。后来又进行了很多游戏，这些游戏看起来很简单，其实在训练我们的团结与动手能力。我非常感谢这些志愿者。”

 

在合肥万达乐园：“下午我们去了游乐园，我家乡没有的玩具。这里我最喜欢的是过山车，虽然我没体验到，因为我太小了，服务人员不让我玩。我知道我太小，服务人员是为我们好。我想说今天我很快乐，等我长大也要为行走的格桑花出一份力。”

 

自然观察那天，他写：“今天一早，老师们把我们带到一个公园。公园里有很多树，一个老师把全部树的名字都讲给我们听。我最喜欢的是枫树，因为有了枫树才有真正的秋天，如果没有枫树，秋花将毫无意义。”

 

——这段话我当时没看到，不然会去问问他是怎么来的。也许是带着他们做自然观察的那位安农大的教授爷爷讲的，他记住了吧？

 

城市探索的规则是老师和随队志愿者当影子，只负责安全，完成城市漫游、拜访指定目标等任务都要由孩子们靠自己完成。

 

他写：“今天我们要进行一个叫城市探索的活动，规则是老师不能告诉，我们像一只没有主人的小狗，一路我们问了很多人。最后终于到了…… ”

 

给男孩子们讲绘本《大马熊和小睡鼠》时，他大胆直言：“我是精明的小睡鼠，做不了不计较的大马熊......赔本的交换我坚决不会干，没有朋友也不干。”

 

02
 

接他们到酒店放下行李，赶紧洗澡换衣服，穿上统一的营服。温度差太多了，孩子们在火车上捂了一身汗。

 

我们的摄影师志愿者到孩子们房间混个脸熟。

 

有人跟他说：“我是你们的摄影师。我喜欢抓拍你们。你知道什么是抓拍吗？”他说：“抓拍就是在我不经意的时候拍。”

 

摄影师用手机拍他，然后给他看用手机修图APPinterphoto是一步步如何换滤镜的。他看着照片中的自己，情不自禁地说：“我好帅啊！”

 

 

03
 

某顿饭后，我和他们一组十人闲聊。他坐在我对面。

 

嘉措说，“我最爱的人是妈妈。可是我的妈妈越来越老了。她四十岁了，越来越老了，这是我最不开心的事。我最大的愿望是妈妈永远不老、妈妈永远不死。”

 

我沉吟了一下，说：“人生就是这样啊。等你长大了，爱上了一个姑娘，就只能在自己的女人和妈妈之间来回跑。”

 

他和我左手边一个男孩齐声打断了我：“我们藏族人可以不这样！”

 

我转头看看身边的那个男孩。

 

这两个十岁的男孩很认真地跟我说：“我们藏族可以出家，出家很好，不会有其他人。我们可以一直一直一直爱妈妈。”

 

我认真地点点头，问：“妈妈也喜欢你们出家吗？”

 

对面的小男孩，眼睛一下暗了：“我妈妈不喜欢我去出家，她说绝对不同意我当和尚。”

 

小小的他们，一起，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
 

那晚联欢会。我们早到了酒店一会儿，女生们忙着梳洗打扮梳头编辫子。

 

我拿着个小木梳去找他，问他：“你的小辫儿要重新辫不？”他回头看我，说：“这是我妈妈给我扎的。”

我说：“对啊，可是都锈住了。要不要我给你重新扎一下？”

 

他想了一下，点点头。

 

 

04
 

火车站送别。

 

挨个拥抱孩子，亲他们的脸颊。

 

抱到他，我说：“马上可以回家见到妈妈了，开心吧？”

 

他眼睛一闪一闪的，说：“可是你是汉族妈妈，回家又会想。”

 

下了火车，隔着车窗玻璃跟孩子们又亲。最小的几个娃扒在玻璃里侧叭叭地亲，他扑过来，也亲了一下。

 

眼睛亮闪闪的宝贝嘉措，愿你健康、快乐、幸福的长大～

 

也愿你的妈妈，健康、快乐、永远都不老~